美國圖書館如何歧視「移民之子」？

文：Erika L. Sánchez（著有《I Am Not Your Perfect Mexican Daughter》，曾獲美國國家圖書獎）
翻譯：Wendy Chang

我曾是一個渴望故事的小孩，個性內向又有點奇怪，會把時間花在讀完一堆堆的書。許多作者都會回想說他們小時候在圖書館度過多麽美好的時光，圖書館被描述成一個充滿新發現和驚奇的空間，但是我們當地的圖書館卻不是如此。

我出身於工人家庭，在伊利諾州和芝加哥西南邊接壤的西賽羅鎮（Cicero）長大，主要居住者為墨西哥人，當時大部分的家庭和我家一樣，都剛從墨西哥移民過來，人口結構現在已經有些改變，不過大致上還是屬於移民社區。

當我去西賽羅公立圖書館時，所有的圖書館職員都是白人，而且不是很喜歡我們社區裡的小孩，有些年紀比我大一點的朋友只因為在圖書館講了西班牙文就被趕出來。我弟弟唸五年級的時候，曾經請求圖書館員幫忙找研究報告的資料，結果對方「哼」了一聲，不是很高興地帶弟弟走到書架區，然後一邊抱怨我們爸媽不陪他來，甚至等到弟弟出示借書證，對方才願意幫他忙。

我其實也能感受到同樣的輕視，去問推薦書籍就讓我渾身不舒服，我甚至不記得有和任何一個圖書館員講過話，寧願借好書就趕快離開。

所以當今年5月，西賽羅鎮的學生因為他們父母無法出示具照片的有效證件，而被拒發借書證時，我真的不是那麼驚訝。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在那個學區上班，他不斷地安排校外教學給學生參加，讓他們可以更新或取得借書證，是他得到這個消息。對於大部分都有公民身份的美國人來說，我發誓這些孩子的要求是完全合理的。但對那些沒有身份文件的移民來說，這又是另一個事證，顯示他們被公共服務拒之門外。

申請借書證的方法在全國各地都不同，作家兼圖書館科學家Jessamyn West向我解釋，西賽羅鎮公立圖書館館員的行事方式是特例，每個州在管理圖書館系統上確實有所不同，有的只需要一、兩封電子郵件，有些需要政府發的證件，更有些是兩者皆須具備。West說：「不讓人使用公共服務，就讓這個服務失去了『公共』的意義。也讓那些無法行使公民權的人更加氣餒」，他的意思是，雖然說圖書館理論上是開放給所有人，不管你在法律上的地位或狀態，但是當你沒有正式的身份文件時，就要習慣被拒絕。如同West說的，「當對方不知道自己的權利時，你就可以佔他們的便宜。」

對小朋友來說，圖書館應該是一個安全的天堂，所以小孩被禁止進入圖書館，真令人難以置信。兒童過去被認為是「麻煩精」，也不應該讀「道德上有瑕疵的書」，直到19世紀後期，紐約市的圖書館員摩爾（Anne Carroll Moore）成立了兒童圖書館，才讓這樣的態度有所改變。摩爾不只創造了一個空間讓兒童閱讀，同時她相信身為一個圖書館員，她應該提供「孩子了解自己外國根源的機會，讓他們對於父母離開的國家以及那邊的美好事物，感到自豪」。1924年，摩爾雇用了黑人作家Nella Larsen作為哈林區兒童室的主管，將她的信念貫徹到底。

我們常常會忘記以前美國的圖書館是有種族隔離的，這項規定一直到1960年代年輕黑人開始以公民不服從的方式抗議才被打破。我們國家的圖書館並非對每個人都友善，這也能夠理解為什麼現在還有人努力要拿到借書證。然而，有時候解決的辦法非常簡單。當我聽到家鄉的圖書館竟然需要政府部門發的證件時，其實還蠻生氣的，我認為這個行為是故意不讓移民社區的人進入圖書館，看看目前國內反移民的聲浪就能明白我的想法並不牽強。

當我打電話給圖書館的總監Jane Schoen，心裡還是感到很沮喪，我向她解釋圖書館這樣做是歧視，我請Schoen重新考慮這些政策，而當我下個月又跟他更新近況時，她說董事會已經修改了法規，所謂有照片的身分證件不一定是要由政府發。我問Schoen說為什麼董事會這麼快就答應改政策，她回答：「因為你提出來了，引起大家的關注，而且這個要求很合理。」

我的書大部分都在討論沒有記載在案的移民、他們所遇到的困苦，知道他們無法拿到借書證真的讓我很困擾，所有的美國人、不管你在法律上的身份地位，都應該要有接觸知識的權利，每個人都需要能取得書本，歷史上尚未證明這個真理，讓我們來證明。

如果我被邀到公共圖書館發言或一起閱讀，第一件事就是詢問他們的政策，我也鼓勵其他作者也這樣做。我希望所有的圖書館都會像西塞羅公共圖書館那樣通情達理又願意回應。

看到該則新聞可能很難讓人懷抱希望，雖然說人事物在面對挑戰時都會改變，但並不是那麼容易。有時候人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把不同於自己的人排除在外，有時候，你只需要開口問。會成功嗎？一切也許就像魔法一樣。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彭振宣